短篇小说离婚诉讼

我曾以为,我们真的能走过一辈子。

可是,命运总是爱捉弄人。

1.

我进门的时候,何嘉坐沙发上。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,猩红的眸子透着狐疑和愤怒。

餐桌上杯盘狼藉,一瓶酒已经空了。

我佯装镇定,边换鞋边问,声音里尽量透着轻快,“同事聚餐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
何嘉没有回应,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。

我自顾往房间走,换上家居服,然后走到餐桌上收拾杯盘。

待我把一切收拾好,回头看何嘉仍是坐在那儿,我敛了敛心神,坐了过去。

双手搂着他的腰,“你怎么了,洗澡水放好了。”

他推开我,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,“告诉我,这是维生素?

玻璃药瓶泛着淡淡的白光,我心里一沉,愣了半晌,继续搂他,声音暗哑,“我最近有点贫血,医生说过一段要孩子更好。”

“借口,借口。”何嘉突然暴怒起来,使劲搂住我,我觉得我的骨头都生疼,“你不想跟我过,你想离开我。”

“没有,你要相信我。”我仍是轻声细语。

“你每天吃避孕药,骗我说是维生素,你骗我,骗我。”他更加暴怒,手上加大了力度。

“老公,我爱你,你喝酒了,去洗澡好吗”我仍是哄他,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抚摸他。

“好,洗澡,一起去洗。”他喃喃自语,一把抱着我,往浴室走去。

何嘉三下五除二地把我们两个人脱得精光,跳进冒着热气的浴缸。

他细细地吻我,“老婆,不要离开我。”

浴缸里热气腾腾的水雾,迷了我的眼,我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
“今天跟谁吃饭了?”何嘉一边吻一边不忘问我,

“吴磊调走了,部门的同事一起送他。”我懒洋洋地回答。

“你哭什么,舍不得?”何嘉吻到我的眼睛,突然咬牙切齿,

“没有,我眼睛迷了。”想到何嘉几次的暴怒,我拼命忍住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流出来。

“还在说谎,骗子,骗子。”何嘉猝不及防地暴怒起来,扶着我背的手直接掐上我的脖子,使劲往水里按。

我就感觉到温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朝我涌过来,耳朵鼻子眼睛一阵窒息。

我伸手拼命的四处抓可以借力坐起的物件,可是浴缸光溜溜的空无一物。

“何嘉救命…”我灌了几口水,头疼欲裂,几近窒息,眼泪鼻涕一起流,我觉得我要死了。

就在我快要晕过去的时候,何嘉松开我脖子上的手,把我抱着,手忙脚乱地拍我的背,唤我,“舒儿,对不起,不要离开我。”

我不停地咳嗽,喉咙憋得难受,眼泪像决了堤的流。

何嘉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到床上,给我擦干,换上睡衣。

我懒得理他,任他摆布我的身体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何嘉趴下来吻我的眼泪,吻得细密柔软,满是讨好的意味。

何嘉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,我刚止住的眼泪又猝不及防地倾泻而下,身上的被子不停起伏,我盯着卧室顶灯昏黄的灯光,那一刻,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升了上来。

何嘉昏昏入睡,我轻轻把他的手从腰间拿开,蹑手蹑脚地下床,关上卧室门。

卫生间的镜子了映出我的脖子一片青紫,我找了一条丝巾遮住。

然后,提了大包,轻轻出门。

关上大门下楼梯的时候,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,生怕他追上来,幸好穿着旅游鞋,几分钟就到了一楼。

门口的的士已经到了,我放好包,折身坐进去,车子飞驰而过。

走了好远,我回头看看,黑暗中的小区一片静谧,星星点点的灯光,越来越远。

2.

我跟何嘉是高中校友。

那一年,我读高二,学校离我家有五站路,每天雷打不动地坐早6:30的公交车。

我其他功课还好,就是不喜欢数学,每天晚上耗费大量的时间在数学题上。

晚上睡得晚,早上就在公交车上睡觉。

那一次,上车正好有位子,我坐下就睡着了。

睡意朦胧间,就有人喊我,“同学下车了”

我迷迷瞪瞪地睁眼,就见一个男生的脸,在我面前放大,盯着我看,我瞬间清醒。

脸红耳赤的赶紧下车,往学校冲。

“哎,你跑这么快干嘛!”男生在后面喊,

我愣了一下,只得停下脚步,回头,能把校服穿成时装的即视感的没有几个,正走来的男生算一个。

他迎着阳光走来,清晨的一缕曙光洒在他身上,高鼻大眼,几步跨到到我身边,比我高一个头,我需仰视才见。

“你书掉了。”他递给我英语书,

我这才记起,上车时翻了翻英语课本,后来眯一会儿就放到凳子上了,幸亏他捡到了。

“谢谢你。”我赶紧接过书。

“你是哪个班的,我是高三一班。”他边走边问,

“高二一班,”我赶紧跟上。

我知道他叫何嘉,理科班。他每天早上也坐着一趟班车上学。

他成绩不错,学校表彰墙报上经常可见他的名字。

久而久之,我们就一起上学,我有时带玉米他吃,他带鸡蛋我吃,在路上聊一些学校的事情。

他知道我数学不好,说可以帮我补习。

周末的时候,他约我去图书馆补习,我答应了。

图书馆周末人很多,我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。

我拿出我的月考数学卷,他摊开仔细看,我坐在对面等。

他没穿校服,一件白色体恤衫,头发蓬松,眉眼狭长,低头认真看的时候,额头上的绒毛清晰可见。

男生也可以长得这么好看,我不禁想到妖孽这个词,正在想,“哎,你在想什么?”才发觉他在喊我,我赶紧坐正,听讲。

他其实讲得很好,我就是爱分心,后来我就低头听,他急了,一手抬起我的下巴,“抬头看着我,”我盯着他,他才意识到不妥,赶紧松手,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半晌,然后佯装镇定,摊开卷子,继续讲题,我偷偷瞅他,发现他摊在卷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,耳朵尖都红了。

他讲题我一句都没听进去,后来他看我拿着卷子一筹莫展的样子,叹一口气,“我再跟你讲一讲。”

我促狭地笑了。

出来的时候,天都黑了。

我跟他一前一后地走着,上了公交车。他小心地把我护在身前,我觉得很安心。

我先到站,他却跟着我一起下车,说太晚了,怕不安全。

我到了小区门口,我挥手告别。

我走了一点远回头,发现他还站在那看着我。

看我回头,又冲我挥手。

我心里甜丝丝地,蹦跳着上楼了。

转眼,何嘉高考结束了。

他约我周末去图书馆。

刚坐定,他递给我一个纸条。

“我在A大等你,你来吗?”一双大眼热切地盯着我

第一次接到男生的表白,我的心怦怦乱跳,颤抖着手打开纸条,看了一眼,在纸条尾端写了一个字“好。”

然后把纸条推给对面的何嘉。

何嘉看了一眼,眼睛明亮的看着我,一脸笑意。

我呢,反而怂了,低下头不敢看他。

回去的路上,何嘉买了两杯奶茶,“两杯红豆相思茶”,我端着奶茶,低眉顺眼的羞得面红耳赤。

不知怎么开始的,何嘉悄悄地牵了我的手,我没动,任他牵着走,夜色笼罩下,何嘉挨着我很近,一股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在我周围四散开来,那一刻,我竟然希望时间慢一些,再慢一些。

我考上A大,开学那天,何嘉接的我。

我推着箱子走到出站口,何嘉兴高采烈地跑过来,一个大大的拥抱,“舒儿,欢迎你。”

我尽情享受着他的怀抱,终于可以跟何嘉一起,想到即将开启的大学时光,我满怀期待。

我学的中文,校广播电台招新的时候,我应聘上了。

广播电台四个人,我跟另一个男同学搭档。

那天,临时安排一个播出,时间紧急,我们在广播室录到晚上10点钟,出来的时候一起还在讨论问题。

看到何嘉站在门口,我赶紧迎上去。

发现他不太高兴的样子,我在叽叽喳喳说今天的事,他一直没吭声。

“你今天怎么了?”我不由得烦躁,

“那男生叫什么,以后不要理他。”何嘉一字一句,语气透着狠逆。

“你说什么呢,我们是搭档,要对播音词,怎么可能不说话?”我简直莫名其妙,

“那播音主持的事辞了吧。”他竟然要我不做播音,

“有毛病吧?”我气急败坏地甩开他,自顾往前回宿舍。

我走了几步,回头,发现他没有一如既往地跟上来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我也生气,懒得理他,一跺脚,我走了。

过了几天,那个男生竟然被他打了。

我气不过,跑到他宿舍去找他,他竟然说那男生活该被打,他对我有心思。

我觉得他小肚鸡肠,不可理喻,我气死了,扭头就走。

何嘉赶上来,抱着我求我不要离开他,他说他爱我才怕失去我。

经不住他软磨硬泡,我们又在一起了。

那以后,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,我尽量跟其他男生保持距离。

3.

毕业后,我们结婚了。

他妈妈不在了,他跟他爸爸关系不太好。他爸见了他一副讨好的样子,而他一脸的嫌弃厌恶。

结婚后,很少来往。

他考进了事业单位,我校招进了一家纸媒,在编辑部工作。

吴磊是我的部门领导,三十五岁,人很和气,但是对工作一丝不苟,要求很严,他愿意帮助我提升。

有时赶稿子加班,他也会顺路送我。

那天,我一个新闻稿赶得很晚,吴磊看完稿子定稿后已经是十一点了。

吴磊说他送我回家算了,一个女孩子半夜打车不安全。

不成想,我回家的时候,何嘉在客厅坐着等我。

我开灯,看见何嘉在家坐着,我高兴问他,“不是说今天不回吗?”

“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。”何嘉一动没动,声音狠厉。

“没有啊,怎么了,不高兴?”我摸头不知脑地搂住他。

我闻到他身上一股酒气,不由得皱眉。

他回抱着我,“我看见吴磊送你回来的,以后不要这样。”

“加班晚了,顺路送我,这么晚了。”我不以为然,

“不允许,你不许跟他勾勾搭搭。”他语气生硬。

“你想多了,他就是一般同事,你不能干涉我正常社交。”天地良心,吴磊是我的领导,我跟他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,可是何嘉已经几次这样疑神疑鬼,胡乱猜测我,我觉得他不信任我,我也有些搂不住火,不由得提高声音。

“好吧,我爱你,不要离开我。”他看我发火,又是一副求饶的样子。

躺在床上,何嘉不依不饶地进入我,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。

他沉沉睡去,我怎么也睡不着。

我想起何嘉不断的猜忌,他是一个安全感缺乏的人。他的猜忌已经超出了我的正常社交,让我很为难。

他无端端的猜忌让我又恼火又心疼他,看来,哪天得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。

我跟何嘉提了看心理医生,他怎么都不去。

一个月后的一天,吴磊带我去临市参加一个采访活动。

回来的时候,下雨,他的车抛锚了。

他只得冒雨下去修车,我肯定不能自己坐着等。

我就下车帮他撑伞,车修好了,我们都淋湿了。

吴磊说容易着凉,就把他车上的外套给我披着,我冷得发抖,披上外套暖和多了。

紧赶慢赶,回家。

我一进家门就冲到浴室洗澡,等我收拾停当出来,何嘉拎着外套就冲我发火。

“你干嘛一进门就洗澡,还穿着男人的外套?”

“你有病吧,我淋雨了不洗行吗?”我想着自己淋得跟落汤鸡一样,他不关心我,反而指责我,我就委屈。

“你撒谎,哪里有雨?”他更是火大,冲上来就抓我的头发,我觉得头皮都要扯下来了,我就挣扎着用脚踢他,用手抓他。

我个子小,哪里敌得过何嘉人高马大。

不一会儿,他就把我拖到床上,把我的手脚绑着,当着我的面把吴磊的外套剪得稀烂,丢在脚下踩。

我顾不得身上疼痛,拼命喊着“不要啊,衣服要还的。”

可是他置若罔闻。

那一晚,何嘉像个疯子一样,把我捆着,用皮带抽我,他不打脸,专挑屁股背部打,我疼得死去活来。

第二天一早,何嘉又跪在我面前,痛哭流涕,自己拼命扇自己耳光,说自己该死,喝醉了。

我躺在床上不想动弹,眼泪就止不住地流。

那一次,我在家休息了三天,我跟吴磊请假说受凉感冒了。

吴磊关心地说好好休息,多喝开水,我的心里一阵酸涩,强忍眼泪挂了电话。

何嘉请假在家守着我,寸步不离地照顾我。

我跟他提离婚,他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,说一定改,没有下一次。

何嘉以前对我很好,我们从高中走到现在,我想到高中一缕阳光下的少年,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,我知道我爱他,我选择相信他。

4.

吴磊的外套,我找了好久才找了一件同款的衣服,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,可是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,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。

我只得说请他吃饭,吴磊答应了。

那天,何嘉说他出差,我想着他不回家,我就请吴磊。

怕有误会,我还叫了一个女同事一起。

我们三个一起吃到很晚,女同事家里突发状况,接了电话,她赶紧跑了。

我跟吴磊稍坐了十多分钟,然后一起走出餐厅,我把衣服递给他,说衣服被家里的狗抓烂了,特地买了一件,不好意思。

他愣了一下,说没必要买,抓烂了算了。

我执意递给他,他收下了。

不成想,就在我们站在那说话的时候,我的电话响了。

我一看是何嘉的电话,我心里一阵害怕,索性不接。

电话不依不饶地响,鬼使神差,我又怕又烦,按了关机键。

推开家门,何嘉竟然在家。

他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,要拿我的手机看。

我说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,他把手机抢过去开机,手机满电。

然后,他又是故伎重演,拖着我的头发打我。

我一边疼得死去活来,一边冷冷的跟他说离婚。

他更生气,说我跟吴磊有一腿,竟然欺身上来,粗暴地进入我,折腾我。

完事后又跪在床上求饶。

我怎么也想不通,我的阳光少年怎么成了如今魔鬼的模样。

我坚决要求离婚。

他拖着不愿离,然后拼命地对我好,在我面前小心翼翼。

我们商量好了的,过几年再要孩子。自从我提出离婚后,他都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,我知道他想拿孩子拴住我。

可是,后面的路怎么走,我真没想好。

我感觉我跟何嘉的婚姻就像走在一条不确定的路上,一路蜜糖一路荆棘,我既贪恋何嘉给我的温暖,又害怕他带给我的苦难。

我就把避孕药装在维生素药瓶里,不成想他还是发现了。

我的父母在外地,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,准备跟何嘉离婚。

何嘉开始对我死缠烂打,围追堵截。

我把离婚协议给他,我愿意净身出户,他不签字。

我想到那晚我在浴缸窒息的感觉就害怕,我不可能回到地狱般的生活里。

我跟法院递交了离婚诉讼书。

收到法院通知的那天,何嘉又来找我。

我一见他赶紧躲开,何嘉就一路喊我,我慌不择路地往路上冲,这时一辆面包车横冲过来,等我看到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躲避了。

突然,我被一个重力重重地推到路边,摔得晕过去。

醒来的时候,医院。

面包车冲过来的时候,何嘉推开我,他被撞了。

我的身体没有大碍,就是软组织损伤,面包车司机紧急状态下踩了刹车,何嘉伤了肋骨,大腿骨折,得住院治疗。

我趁何嘉睡着的时候,悄悄地过去看他。

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,他瘦了,胡子拉碴,腿上绑着石膏,胸前缠着绷带,我的眼泪就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。

他小姨在照顾他,刚从外面进来,看见我一脸怒气。

“你还有脸来看他,你看把他害成什么样了?”

“何嘉对你那么好,你怎么就死活要离婚?”她很诧异,

我哆嗦着拉开病号服,露出伤痕累累的背,她噤声了。

待我把衣服整理好回头,他小姨已经哭地稀里哗啦。

原来,何嘉爸爸家暴,他妈妈不堪忍受,服药自杀。

我这才明白,何嘉跟他爸爸关系不好的原因。

家暴的父亲造就了一个没有安全感极度不自信的儿子,儿子一面讨厌父亲,一面活成了父亲的模样。

一年以后,法院判了离婚。

拿到判决书那天,春光明媚,路人熙熙攘攘,我长吁一口气,轻轻地说,何嘉,我的阳光少年,再见。(完结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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