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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三
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
寻医之旅
晔问
问尊严，问名声
问灵魂，问态度
……
READON「崔洁
平凡人谱时代曲
」人物介绍崔洁，上海交通大医院感染科护士，主管护师；年3月30日，崔洁荣登《上海援鄂医疗队英雄榜》；年11月24日，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表彰为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。1从医之路
“我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的，只有热血，辛劳，眼泪和汗水。”崔洁说。从SARS到新冠，十多年来两度至暗时刻来临之时，崔洁都在，穿着白衣胜雪的护士服，亲历历史。从懵懂无知的童年起，崔洁就对护士这个职业充满好感。“那时候生病住院，床位护士耐心温柔地照料我，就觉得姐姐好美，这工作是与众不同，更是光荣的。”考入卫校后，班主任的一席话，崔洁至今难忘。“她说，你们不要只看到这身制服穿上去漂亮，但未来要面对的困难和挑战，你们都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，护士的工作，决不仅仅是打打针，发发药。”实习期并没有给崔洁很多压力，跟着老师一步步熟悉基础护理的步骤流程后，崔洁逐渐适应了护士的日常工作。但年分医院（现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市区分部）后，挑战接踵而至，从那时起，崔洁与“感染”结下不解之缘。以当时的医疗条件，作为密切接触传染病患者的医护人员，被传染的几率非常大。“以前的防护措施没有现在那么多，护理手套也不充足，很多时候接触病人时，甚至没有手套防护，连防护衣都是布料制成。”崔洁的内心无疑是焦虑不安的，既担心自己被传染，更担心还会传染给别人。医院里资历深的同事，带给了崔洁很多鼓励。“同事们以身作则，告诉我要有强大的内心，不要恐惧，同时做好自身防护。”医院工作后，崔洁被分到了肝炎科。肝炎科主要收治肝炎病人。这些病人多患肝硬化，常常出现肝出血的症状。回想起值班时遇到的一位肝出血的病人，崔洁仍心有余悸。“当时，病人只是吃了一块豆腐，就马上开始喷血，出血量非常大。我看到后立刻上去抢救，配合医生利用三腔管做压迫止血的措施，病人一直在喷血，等到止血后，我满脸、全身都是血迹。”崔洁说，抢救的时候，根本顾不上害怕，也早就忘记了传染一事，只是时候照镜子，真的吓了一跳，不过很快平复了心情。沉稳细致的工作风格，就是从这样一次次的历练中培养起来的。“很多次紧急抢救时，自己的防护都来不及做到最好，但身边总有医生与护士身先士卒，而且会尽力培养我这样新来的护士。带着我去熟悉如何应对这些突发事件。”2战胜非典年，崔洁担任了感染科护士长，她主动迈向了更为凶险的战场。感染科收治的多为患出血热，狂犬病，乙脑，流脑的病人，都是传染性极高的病症，同时，科室护理人员收入水平并不高，医院众人心中难越的“天坑”。“当时护理部主任询问我，能否接替离职的护士长扛下感染科的大梁，我思虑再三后，同意了。”在管理感染科的过程中，最难的是安抚新来的护士。很多初出茅庐的护士来到感染科，马上就被各类严重的传染病吓退了，强硬辞职者有之，一声不吭离开者有之，甚至还有直接去护理部要求换科室的护士。“感染科本就只有十来个护士，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。”为了稳定军心，崔洁想了很多办法。“既要有严格的管理，同时要保证有一个轻松的环境，要把握一个度。”严格与轻松的平衡，渗透在崔洁的每一个日常管理细节。“在操作，防护方面，我的管理非常严格。每天早晨交班，所有人召集在一起，把一天的注意事项说清楚。只要在平时操作中看到有任何细微的问题，我都会把护士叫出病房单独仔仔细细讲清楚，让她保证不再犯。但如果病人找我对个别护士提出意见，我不会点名批评，而是私下与她沟通。”崔洁称科室年轻的护士们为“小朋友”。“我常和小朋友们开开玩笑，聊聊家常。遇到困难，就鼓励她们。”就像崔洁刚开始工作时带领她的那些老师一样，来到感染科的崔洁，总是冲在第一个。狂犬病是病死率近%的急性传染病，考虑到其危险性，医院会为狂犬病病人单独安排一间病房。不论是初出茅庐的新护士还是稍有经验的护士，都常常难以克服内心的恐惧，单独面对狂犬病病人。“我会带着她们一起去做，当时狂犬病病人几乎没有治愈的希望，我们就是做一些擦身，输液，喂饭的临终关怀。”在感染科的六年，崔洁的关键词是“成熟”。她说，其中感触最深的，是沟通的重要性。作为患者和医生中间的桥梁，护患沟通与护医沟通，都至关重要。相比起医生，护士与病人接触的时间长，病人会把各种意见向护士提出。“我会尽量倾听病人的全部意见，并用全部的耐心解答这些问题。”医护的有效沟通会大大增加治疗效率。“在医生开出医嘱后，医生有时会抱怨护士执行力太慢。还有护士看不懂医生写的医嘱，发生矛盾的情况。我认为，要互相沟通，经验少的护士可以请教资历深的护士来帮助。”崔洁说道。SARS的突袭是措手不及的，没有准备的崔洁就这样迎来了上海第一例非典病人。“在此之前，没有防护范例可循。所有措施，全都是我们根据最新的流程，防治，诊断的标准一步步规划，包括基础防护措施，防护服的处理，所有物品的区分，标志，进出入隔离病房的人员的流程，如何保证杜绝交叉感染……”上海市医院为上海的第一例非典病人隔离出了一整个病区，受制于当时没有层流室的条件，只能用电扇保证空气及时流通。每天还要根据当天的风向调整电扇的朝向。“我们在每个房间贴出防护的流程，包括必要的检查措施如何施行。”上海一共有八例非典感染，都是由崔洁管理。“打完非典这一仗，我觉得，内心很强大，只要做好防护措施，不惧任何传染病。”3雪中送炭年的非典之后，医院感染科，她重新从基层的护士做起，继续沉淀积累，而这一干，又是十七年。在崔洁看来，这十多年来，感染疾病治疗领域最明显的改变是“新”。抗病毒的新型药物，服用方式，药物疗效，针对的病症不断更新；护理技术的革新，PICC置管术，深静脉置管，介入治疗……“不仅技术在革新，护理的操作要求也更加精细。”比起之前的护理流程，医院更讲究护理中的精确性以及灵活应变。在护理前，要充分熟悉病人的情况，而后进行相应的护理，比如，在一个看似最简单的口腔护理中，会精确到准备多少个棉球操作后再次确认棉球数量等。医院的感染科，也会收治一些相关的肿瘤病人。肿瘤病人会长期定时住院检查与治疗。“我和很多肿瘤病人成为了好朋友，他们有一些身体状况，会先和我倾诉，家属对我也有很大的信任。”崔洁谈到，护理工作的成败与否，取决于护理的细致程度。而面对任何突发情况，最要紧的是，不能失去冷静。“护士长常常把重症病人排到我的床位，因为她信任我的能力。”在崔洁的经验中，她坦言，发热病人是较难处理的。“体温反反复复，却总是查不出病因。我的心就和他们的体温紧紧连在一起，每天都像在坐过山车。这些病人久病难愈，常常心中郁结，我总是安慰他们：没查出坏毛病来，是好事，说明暂时没有大问题。”一次紧急安抚的经历，崔洁难以忘怀。感染科的肿瘤病人需要接受肝脏介入手术，由于介入手术是交由介入科进行，手术常常安排在晚间。这天不巧，之前介入科的一台手术不太顺利，手术时间延长，致使后面安排的手术一拖再拖。这位肿瘤病人从白天一直等到入夜后，每隔5分钟就来护士台询问进度，神色紧张焦虑到极点，甚至搬一把椅子坐在护士台前，似乎是在“无声示威”。崔洁见状，数次联系介入科的医生，询问最新的手术进度，同时向病人解释手术延迟的原因，好言安慰开导这位病人。“我说，你越催医生越急，手中的手术做不好，还要继续拖时间。你就定定心心地坐在这里，养精蓄锐，今晚一定做成手术。”吃下一颗定心丸，病人慢慢平静下来，半小时后，他等到了手术。之后他每一次来感染病房，碰到同样焦虑的病人，都会说一句“没关系，养精蓄锐，好好等就可以了。”手术后的病人也会出现很多问题，崔洁说起了她付出很多时间精力照料的一位老人。老人来自苏州，88岁高龄，做完介入手术后，需要平卧24个小时，6小时不能动，腿上压着一公斤的沙袋用于压迫止血，由于沙袋位置尴尬，小便成了问题。“我指导他的老爱人，如何使用尿壶才能不让沙袋滑下来。还有固定沙袋的胶带，极易在取下的过程中撕破皮肤，我就教老爱人要用沾温水的湿毛巾敷了，再取下胶带。不过，他老爱人年纪也大了，手脚也不利索，几次示范都不成功，我想，还是我自己来吧。我在给老人护理的时候，看到老人的眼里噙满泪花。”出院后，老人有时候会来看崔洁，给她带几盒苏州采芝斋的糖果，老人觉得，崔洁的内心，一定像糖一样甜。正如崔洁所言，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最为无助，如果此时去关心，照料他，就如同雪中送炭。而作为一名护士，照料的病人转好，是最为幸福的事情了。4出征新冠年11月24日，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召开，崔洁被表彰为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。这次表彰，上海有三位护理岗位的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，崔洁和另外两位同行，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。今年年初，在新冠肺炎病毒肆虐的至暗时刻，这位“抗疫老兵”毫不犹豫，再一次第一时间报名应征。在到达武汉的当天晚上，崔洁便加入了第一批医疗小组，第一时间投入了紧张的救治工作。回想起这52医院的艰辛，崔洁直叹“终身难忘”。新冠除了空气传播，还有飞沫传播，为了应对传染性极高的新冠肺炎，防护措施比起非典时更为细致。所有的工作都要身着防护服进行。“我和病人交流沟通，常常说不上几句话，气就透不过来，在面罩中大口呼吸。”医院收治了很多瘫痪，截肢，语言沟通困难的老年人，带给了崔洁极大的挑战。崔洁说，她一直都记得，戴着假肢，衣着整洁，医院的那个病人的背影。病人初期的症状是厌食。崔洁中午进病房，看见早饭还摆在病人的桌上，忙去问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。但病人说话有着浓重的湖北口音，交流很是困难。崔洁找来隔壁床位年轻的武汉病人，帮她“翻译”老人的诉求，才明白，想要喝粥。“我出了病房，第一件事就是给护士长打电话，送流质食物。”这位病人出院的那天，崔洁把他放置在床下的假肢取出，仔细擦净，还为他准备了干净的衣物，大家高高兴兴地送他离开了。在战疫的工作中，情绪激动的病人并不少见，考验着崔洁的情商。为了控制糖尿病病人的病情，提供给他们每日的餐量都有限制。一次，有一个病人爆发了，他把崔洁叫来病房，整整数落了半个小时。“他不停抱怨吃不饱，有点誓不罢休。”于是，崔洁想方设法找来无糖饼干，送到病人床头，病人马上眉开眼笑。“在当时的情况下，对病人心态的安抚至关重要。我们会给他们放电视剧和新闻，告诉他们国家的关心，以及疫情的好转态势，鼓励他们配合治疗，战胜疾病，痊愈回家。”在医疗队离开之前送走的最后一位病人，是位孤独的老人。这位老人，罹患白血病，还被传染了新冠肺炎。他拒绝进食，送进病房的饭菜都原封不动，护士做护理工作的时候也不发一言，几乎完全丧失了对生的渴望。老人是孤身一人住院的，身边无人照料，但细心的崔洁发现，老人家中还有个爱人，为老人打通她的电话，希望能唤起老人求生的欲望，但老人依然死志已决。甚至到了神智不清，医护人员全都上去抢救时，他摆了摆手，是在劝他们放弃。崔洁没有放弃，在不懈沟通后，她逐渐了解了老人的身世背景，他出生于山东，背井离乡来到武汉谋生，生活艰辛，家境贫寒，临到晚年又查出了白血病，还没来得及治疗又染上新冠肺炎，他向命运低下了头。“我常常安慰他，终于得到了他的反应。守在床边听他讲心事，能让他开心一点，我就很满足。”最后老人还是走了，但在最后的时刻，他拉着崔洁的手，向她比着大拇指。“从进去到出来，没有一秒不是绷紧了弦。”在光谷这片战场上坚持52天，每日都为无数病人挂心，崔洁几乎耗尽了精力。在医疗小组中，崔洁身先士卒做好表率，关切照顾每位成员；在面对患者时，不厌其烦地与患者沟通，幽默的语言使人如沐春风。其实，世间真正温煦的美色，都熨帖着大地，潜伏在深谷。是平凡，更是伟大。口述实录
唐晔您获得全国先进工作者，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各级领导的亲切接见，内心有什么感受？崔洁激动与光荣并存。那天早晨六点钟就醒了，根本睡不着，为仪式做准备。到走进人民大会堂，前还一直在检查胸针，唯恐错漏了哪处细节。作为一个护士，在普通的岗位上，踏踏实实、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，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的大事，获得这样的殊荣，是挺意外的，真的好激动。我想，这就是平凡人生的价值。我们日复一日做着本职工作，没有头顶的光环，也没有丰功伟绩，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走过的路是没有意义的。有人说，护士很平凡，是的，正视自己的平凡，继续前行，你依然可以拥有梦和理想。唐晔成长路上，谁对您影响最大？崔洁那还是我的父母。是他们教会了我，不论是做人，还是做事情，都要保持诚实，善良。他们当年从天津到上海，白手起家吃了很多苦，一直告诉我要踏踏实实地做人。唐晔您的性格特点是什么？崔洁耐心，细致。其实，我说话比较“实”，我觉得，要真诚地去对待病人，病人什么都看在眼里，有时候只是不说罢了，你善待他们，他们也会善待你。唐晔战疫中，有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吗？崔洁有。我们医疗小组有一个一米八大个子的男护士，第一次穿上防护服准备开始工作的时候，防护服太小，差点崩掉，我被吓的冷汗直流，赶紧命令他离开隔离室，去做好万全的防护措施再进来（笑）。唐晔护理工作几十年，有什么遗憾吗？崔洁最大的遗憾还是学历。现在看着自己的孩子，还是觉得书读的不够多（笑）。采访/唐晔编辑/殷亦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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